声澍渊

云梦无双杰,最是意难平

致天堂的一封信

亲爱的奶糖:

 

你在新家还好么?

今天阳光很好,我得以把家里的被子好好晒晒,当然还有你的小棉窝。我还记得这种初春暖融融的午后,你最喜欢窝在小窝里打着小呼噜,我就坐在你的身边,抱着书本或者手机,等着阳光一点点从窗前溜走。

它们太长时间没有打理,落了灰尘,带着一股子我们都不大喜欢的湿冷。

不是我变懒了。你知道的,这场灾难来得那么急,我在医院和同事们一起加班、熬夜、忙得昏天黑地,后来又发生许多事,直到此时,从医院回到家中自我隔离的时候,才有空晒晒太阳,坐下来,给你写上一封信。

很抱歉那天只来得及在喂食器中留下一周的口粮就走了,早知道那么长时间不能回家看你,我就该再多拍几张照片,毕竟你虽然聪明,却还是不会和我视频通话。

我的护士长每天和她的宝宝视频,都会兴高采烈的给我们这群小护士看;也有人炫耀自己的男朋友,说这次疫情结束就结婚。我们每个人都互相分享着自己最喜爱的家人,诉说疫情过后最想做的事,从中汲取着力量。

我也是。奶糖,你知道么,我分享你的照片时,大家都称赞你的可爱,纷纷问我你是什么品种,是不是很贵很值钱。其实你我都清楚,你只是个毛色不纯的小串串。不过没关系,你在我心中比真正名贵纯种的猫咪要珍贵得多,因为你是我亲手带进家门的小奶糖。偷偷告诉你,我第二天投身繁重工作的动力不是什么“战疫天使”,不是什么崇高使命,只不过是照片里你的那些萌萌蠢蠢的小模样。

 

直到有一天高热找上了我。

 

我被隔离观察时,心里没怎么怕,只是有点担心你。原本打算一周内抽个时间回家看看你,却是做不到了。

那个时候,疫情的发展越发不容乐观。各种消息沸沸扬扬,有专家说,哺乳动物也可能是传染途径,不过暂未证实。奶糖,现在想来,那时的我还真是漫不经心,只想到你独自在家时候,会不会寂寞了?毛发有没有打结?放的猫粮和水有没有见底?

我央了朋友去接你,想委屈你去他家住上一阵子,可是没想到,我们的小区封锁了。好在后来社区联系上了,他们说挨家挨户消毒的时候,会把你放在阳台上,给你添水添食。

也行吧,那时我想,非常时期,大家都过得很委屈,等到疫情过了,我再给你买喜欢的罐头和玩具。

 

我的奶糖,原谅我是个粗心的主人。

在我百无聊赖等着检测结果,和同事们聊天说很快就会回到岗位同大家并肩作战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在经历着什么。

 

很不幸又或者在意料之中,我成了确诊病例那上万数字中的一个。家人的惶恐,同事朋友的安慰加油,让我有些不真实感。直到第二天躺在病床上,手机微信不再叮咚作响,我突然感到一片茫然然的害怕,我突然好想看看你。

我请求社区的工作人员在给你喂食时,顺便给我拍一张你的照片。奶糖,我想要从你那里再汲取一点点力量,曾经是努力工作的力量,那时是可以战胜疾病的力量。

但是得到的回复是——你已经被处理了。

处理。

这是怎样一个让人费解又冰冷到令人麻木的词汇。我从未想过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到你的身上。在我确诊的时候,死亡先拐了个弯,去了家中,粗暴残忍地带走了你。

“一只猫而已。”

 “外面的荒地,就是深埋了。”

“好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在疫情方面也请你理解我们”

 

看着微信上回复而来的冰冷字眼,我不敢去想,你被陌生的人粗暴地捏着脖子时,被塞进那无法透气的黑色塑料中时,被深深埋在那黝黑寂静的地底时,到底是怎样的惊恐和挣扎。

再是罪大恶极的囚徒,也不过是在瞬间迎接死亡。而在这场自然给予人类的惩罚中,这世上最是无辜的你,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处理”。

 

你是一只猫而已。社区也好,亲友也好,都是这么劝我。可是有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在他们的眼中是动物、是畜生、是“一只猫而已”,对于我,却是家人,是孩子,是我宠爱的小奶糖。

中国正在经历灾难,多少家庭都在承受着分离与死别,悲伤仿若洪流,你不过是附带牺牲的一个小小旋涡,转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奶糖,请你原谅无用的主人,在没有保护你的健全法律,没有任何为你伸张公平的合法手段,人类都自顾不暇的现在,我除了明目张胆、不识好歹、不合时宜地在病床上为你大哭一场,什么都没能做到。

 

奶糖,我的病好了,成为那不断上升的,让人为之雀跃的治愈数字中的一个。

然而,你却从我的生命中溜走了。

记得无数次夜班的时候,每每病人的床头铃声响起,我都会小跑着冲出去,只怕慢了一慢,便会有一条生命从我手中溜走。却未想,不经意间从我手中溜走的生命,是你。

阳光偏照在角落,晒着你的小棉窝。

你曾坐在那里,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我,忽然就会跳过来,一副要来检查我写了什么的好奇模样。

 

天堂的新家里,是不是也有柔软的小窝和温暖的午后阳光呢?

 

愿好。

 

                                               爱你的主人

 

 

 

后记:根据2月1日微博热搜“无锡活埋猫”事件改编。事件主人是机场防疫人员,后确诊感染,后续主人的恢复情况、社区的回应情况均无更新报道。由于新冠病毒“宠物会传染”的谣言,曾出现大量宠物遗弃、“处理”的事件。希望大家在谨慎面对疫情的同时,保持理性,勿要传谣,善待我们身边的动物。



强迫我写2000字以内抗疫期间小故事……就用这个交差叭!控字数好难!滚去写我的鬼女小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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