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澍渊

云梦无双杰,最是意难平

(澄羡)蝶梦-巢覆篇2

第二节 囹圄 (上)                     

    现世报来得真是太快。

    魏无羡被一巴掌打醒的时候,对着面前满脸恶毒快意的女人正眼也懒得给一个,满脑子想的却是自己打江澄的那一下。

    那时温狗就在附近乱窜着,虽然被他东绕西绕引开了不少,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搜到这落脚的废弃屋子。他是真的有点急了,怕江澄再浑浑噩噩下去,即便自己引开了追兵,也无法安全到达眉山,更怕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就此击垮了,失了理智自投罗网。所以那一巴掌打在江澄脸上,压根没收力,打得自己的手都疼的厉害。正所谓打人不打脸,等日后江澄要算账,他肯定是打死都不能认的……

 

    “好啊,现在还敢无视温公子,我看还需要给你提提神。”王灵娇见他被捆缚在地还敢无视自己,那种志得意满的好兴致顿时败了两三分,当着主子的面,她嘴上不忘说是为了温晁,实际上早就想一报玄武洞的私仇了。她拿着烙铁,往记忆中的地方狠按下去,心中快意:叫你挡着那小贱人!

    “嗞……”衣物皮肤烧焦的糊味和肉熟透的可怕气味似曾相识,疼痛慢了一拍,从锁骨之下心口附近传来,魏无羡狠狠咬牙竟然生生把痛呼给忍回了肚子里。低垂的目光看到那眼熟的烙铁原原本本印在原先的伤口上,不无自得地想一回生二回熟,怎么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了,这下总算忍住没嚎出来丢了老脸。

    忍住了这一阵,魏无羡抬头,双眼盯着这个女人想露个嘲讽的笑容,可惜实在太疼,疼得他脸上肌肉扭曲,硬是把这表情做得凶狠阴恻,甚是骇人。

    王灵娇吓得一哆嗦,旋即想起自己才是主宰生杀大权的那方,气急败坏的把烙铁丢开,跺跺脚,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扑进温晁怀里,娇嗔:“公子……你看他!还敢瞪我,好怕人!”

    “娇娇莫怕,他现在也就是能瞪瞪眼,又咬不到我们,怕他作甚?”温晁翘着腿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王灵娇的头发。看着一直以来天赋卓绝望尘莫及的人被捆仙锁结结实实地束缚了手脚,连一个侍俾都能轻易打骂折辱,心情竟比血洗莲花坞,把江家宗主夫妇的尸体吊上房门还要来的畅快。

    魏无羡暗想,这温狗岂不是把我比作狗了?不过眼下被捆的太结实,如果有机会他倒是不介意咬下这一对狗男女二两肉来。

    他胡乱打量四周,竟是莲花坞的一处偏房,想是昏迷时被人御剑带回了莲花坞,此时烛火昏暗已是入夜,粗略算下时间,江澄应该能离开云梦地界,至少可抵达夷陵。

    “魏无羡,”温晁看着这向来不把他放入眼里的人狼狈样子,竟然心平气和说了句人话,“魏公子,真是好大的能耐。”

    “咳……不劳温公子夸奖,我自是知道。”面对看不惯的人,魏无羡向来脸皮厚惯了。

    王灵娇插嘴道:“呸,你真当是在夸你?”

    “娇娇,怎么夸不得?”温晁站起来,摆出一副我很宽容大度的样子,“魏公子确实好本事,近百名修士被你耍地团团转,从城镇一路引到荒无人烟的沼泽,    险些都折在水里。”

    那帮子废物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落汤鸡的样子险些把他气的半死。温晁原以为抓两个落荒而逃无所依凭的小子,沿途的关卡配合十几个修士已是足够,没想到这个魏婴竟硬是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还把所有搜捕的修士一路引去了云梦荒无人烟的水泽地带,还莫名其妙地招惹了一兜子水生精怪。据那帮子废物所说,邪祟虽不厉害,可温家山多水少,缺乏有效的除水祟手段,到底是耽误良多,险些让这滑不留手的小子逃了。话里话外,能抓住魏无羡是当真不易,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猎物太狡猾可恶,至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最终没能抓住莲花坞的继承人,却只逮住了一个家仆之子,却是无人敢提了。

    魏无羡听着温晁的话,脑子里却胡思乱想着转移注意力好分散胸口的疼痛,眼神又渐渐飘忽起来。其实按着他的预计,就算没把这帮温狗淹死,至少也能争取时间逃出那片水泽。那里是当地比较低端的夜猎区,周边几个大小世家的少年们多是把这里当做练手的地方,里面的水生邪祟都不厉害,杀伤力有限,却胜在量多,随便就能引出一窝来,如若没有得当的应对手段即便是金丹修士也要头疼个半天。届时乘着这帮温狗被水祟纠缠,他仗着熟悉地形的便利远盾,再绕个远从另一条路往眉山去与师姐江澄汇合。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一大帮温狗落水的落水,除祟的除祟,救人的救人,乱糟糟一团正是开溜的好时机,可他刚屏气潜入水中,却被冰凉的水激了鞭伤,一口气没憋住顿时灌了口水,再然后……再然后可千万不能让师弟们知道,堂堂莲花坞大师兄竟然溺水昏厥,这足够让那帮小崽子笑足一年外加成为一辈子谈资。

   一辈子……那些小崽子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啊……

    这让人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竟然让胸口的烙伤更是明显,连带着皮肉骨骼下的心脏都闷闷地疼起来。

 

    他强打起精神,赶走这些绝望的念头,把注意力放在温晁这张欠揍的脸上,说道:“好说好说,不曾想温公子也能说出人话。”

    “魏婴,你不必如此,我是真心赞你。”温晁看着他动弹不得却还无所畏惧的样子,第一反应竟然没觉得怎么生气。这人天赋高、相貌好,似乎什么都比自己强过一头,可又能怎么样呢?再优秀的人,在泼天权势面前都只能做条摇尾乞怜的狗。破天荒的,他想到温逐流,想到父亲温若寒是怎么把这条忠狗训得服服帖帖的,想到自己手下那些不堪重用的蠢货一百个还不及眼前这伤痕累累的半大少年。忽然,他就觉得自己懂得了父亲的用人手段,觉得自己以前那些嫉妒愤怒就是小孩子脾气毫无意义,觉得自己是时候宽容大度些,应该收养些听话好用的奴才,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也好让父亲把温逐流调走,不用再忍受这个化丹手的脸色。

    温晁清了清嗓子上前,摆上个痛惜不已的表情:“这些鞭伤想必是紫电抽出来的吧?那个叫什么紫蜘蛛的女人真是蛇蝎心肠啊……”可他拿着自己的佩剑,随意挑开魏无羡后领的衣料露出背脊上的鞭伤来,态度轻蔑地仿佛是要检查自己新得的宠物。“啧啧,太狠了。看来魏公子在江家过的并不如意么。既然如此,你这一身本事何必浪费给这莲花坞作陪葬呢?”

    魏无羡一阵恶心,这种高高在上又故作亲切的样子,他都能猜出这个蠢货下一句能说出什么来。

    温晁果然道:“不如转投我的门下如何?”

    魏无羡道:“哦?不知投入温公子门下有什么好处么?”他本是想顺着怒意讥讽一二,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王灵娇怒道:“呸,你是什么东西,公子愿意饶你活命你就当感恩戴德了!”

    “诶,娇娇怎么说话呢!”没想到这句话拍到了马腿,温晁颇有些不悦地推开王灵娇,有些觉得这女人不识大体坏他好事。

    被温晁呵斥了一句,王灵娇脸色难看地从温晁身边退至一旁,心中大急,她哪里看不出来,温晁是当真动了收揽魏无羡的心思。这要成了,以后自己无法出这口恶气不说,魏无羡肯定会找自己报复回来!

    温晁自觉有戏,接着对魏无羡笑道:“好处当然是多的很。美人、金钱、法宝自不会少了你的。”

    他自己好色成性,便把女人放在头位,觉得别人也会趋之若鹜。

    “哦?那你那有酒么?”魏无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眼看向温晁,眼睛里竟然露出点真心诚意的骐骥来。

    温晁笑道:“酒?哈哈哈,好说,我岐山温氏什么好酒没有?只要这世上有的,我温家的酒窖就能找得出来!他日我入主岐山,定可和你每日喝得痛快!”酒色财气,他样样俱全,如今曾经的敌人未来的奴才能和他有个共同爱好,以后使唤起来总好过那个没滋没味的温逐流。

    魏无羡闻言顺着回道:“何必等到他日,不若今日我就陪温公子痛饮几杯如何?”

    温晁颇有意动,却可惜道:“诶,不急不急,等你助我把江家的余孽揪出来,有的是机会一醉方休。”他此时已是信了大半,拍拍魏无羡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江家还有哪些余孽来着?记得有个臭着脸的小子,还有个女儿?”

    王灵娇小声提醒:“是江澄和江厌离。”

    “哦对,江厌离。”温晁偏偏记了女的,有些玩味地问魏无羡,“她是你师姐?不知姿色如何?”

    魏无羡被困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收紧,指甲深陷肉里。他微微低头遮了眼中藏不住的杀意,强自笑道,“姿色如何我也说不出来,不如温二公子把我解开,我带您去把江家的子女找来,到时您亲自看看如何?”

    “哈哈哈,好好好!那个……你们几个还不快把……”温晁笑地畅快,正要招呼手下松绑,却被王灵娇抓住了袖口。

    “公子三思,这个人向来阴险狡诈,可别让他乘机逃了。”她着急地提醒道。

    “呵,”魏无羡讥笑一声,回她,“不说这里外三层的人,就是那化丹手也还守在门外了吧?温公子许我美酒美人我不要,我还费劲去逃跑,我傻?”

   “正是如此,娇娇多虑了。不过……”温晁话锋一转,“不过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玄武洞被挟持的事还历历在目,虽不想承认,但此时想来还颇有后怕。

    魏无羡看他神色,心微微一沉。这厮虽然蠢笨,却总还不是个傻的,经那女人一提醒,恐怕骗开这捆仙锁挟持人质离开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温晁似乎着实烦恼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道:“不若,你现在就告诉我江家余孽的去处,再委屈你多捆上些时日,至多一两日,等人抓回来了,也可证明你是真心投靠于我。”

    魏无羡问:“真的现在就说?就在这里?”

    温晁奇道:“有何不妥吗?”

    “不妥,大为不妥!”魏无羡扫视四周,从王灵娇到随侍的几个下人,再到屋子四周压场子的打手,煞有介事道,“这里这么多人,如何保证所有人都是忠心向着您温小公子的?万一有人给温家其他公子漏了风声,被捷足先登,您云梦辛苦的功劳,可不就平白打了折扣?此为其一。就算这里都是一心向着您的,可毕竟人多口杂,随便哪个说个梦话嘴上不严,被传到旁人耳里也就罢了,万一传到江家附属的几个世家耳中,提前有了警觉,打草惊蛇可就大大不妙了。此为其二。这第三嘛……”

    “哦?”温晁被唬得一愣,追问,“还有第三?”

    “自然,”魏无羡适时露出点为难神色,“温公子,您也说了,这江家在逃的子女的下落乃是我给您的投名状,这要是让在场的诸位听了去,到时抓了人来,可不白白没了我的功劳?”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前两个理由牵强无比,除了一个“万一”的空帽子压根没啥真凭实据,可正是如此,越发显得第三个理由真心实意,十足是在为了改投温家急于立功的小人嘴脸。

    这让温晁大为放心,他笑道:“这还不好办?你只说与我听,抓捕的人手我自己安排便是,事成后我自是记得你的功劳。” 

    魏无羡道:“那还有劳诸位出去退远些。”

    温晁挥手让照办退出房门,耐着性子催促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

    魏无羡仍觉不足,担忧道:“有道是隔墙有耳,想来温逐流那么高的修为该能听到咱们的话,不若劳烦您靠近些,我好细细说与你听。”

    温晁已是认定魏无羡和他手下攀炎附势的人无甚区别,不疑有他蹲下身去,将耳朵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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